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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節 血戰帕蘭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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可惜,帶隊攻擊剛鐸的,並非是半獸人的酋長或是無知的盜匪。這黑暗消退的時機不對,遠在他主人計劃的時間之前,命運暫時阻止了他的進攻,整個世界都成了他的敵人。就在他伸出手準備摘下獎賞時,勝利的果實卻從他的手中溜走,但他並沒有這麽容易就被打敗。他依舊指揮著難以計數的部隊,擁有極強大的力量,他是戒靈之王,還擁有許多武器。於是,他離開了城門,消失在黑暗中。

驃騎王希優頓,終於趕到了從大河通往正門的道路上。他掉轉馬頭,朝向一哩之外的主城沖去。他讓座騎的速度減緩一些,開始尋找脫隊的敵人。他麾下的騎士將他包圍在正中心,德海姆也擠在護衛的行列中。在靠近城墻的地方,艾海姆的部屬全都在瘋狂地砍殺,將那些攻城的裝置徹底破壞,把原先意氣風發的攻城部隊驅趕入燃燒著烈焰的壕溝中。在幾個小時內,大半的帕蘭諾平原就被收覆了,敵人的營帳陷入火海,半獸人像是被驅趕的獵物一般四處奔逃,想要跑回河邊。洛汗的驃騎如入無人之境地斬殺敵兵,但他們並沒有完全擊潰敵方的攻勢,也還沒有奪回正門,許多敵人依舊占據著門前的區域,平原的另外一邊,還是擠滿了未受一丁點損傷的敵軍。在道路的南方是哈拉德林人的主力部隊,他們的騎兵集結在酋長的旗幟下,他仔細一看,在晨光中發現了驃騎王的家徽;希優頓那時距離主戰場有一段距離,身邊的護衛也十分薄弱。於是,哈拉德林的領袖爆吼一聲,展開那面在腥紅大地上飛舞著一只黑蛇的旗幟,並且立刻率領精銳的戰士,沖向白馬和綠地的王旗所在處。南方人拔出彎刀的景象,讓戰場上充滿了如星辰般的刀光。

希優頓這才發現到他。驃騎王可不是坐以待斃的簡單貨色,他立刻大吼一聲,命令雪鬃沖向前。兩邊的部隊以雷霆萬鈞的氣勢互相沖撞,不過,北方戰士的怒火更熾烈,而他們的馬術和槍術也勝過南方人許多。雖然敵眾我寡,但驃騎們像是無人能阻的雷電一樣,在敵陣中來去自如。希優頓擎著長槍刺進敵將的身體,在長槍落地前,他手上的寶劍就將敵方的戰旗和軍官連旗帶人砍成兩半,黑色的大蛇落到地面。敵方的騎兵一見狀況不對,立刻轉身就跑。

正當驃騎王志得意滿的時候,晨光卻開始黯淡下來,天空微弱的光線再度被遮蔽,黑暗籠罩大地。馬匹驚慌失措,人們從馬背上被拋下來,哀號著摔落地面。

“集合!集合!”希優頓大喊著:“伊歐子嗣別退卻!不需懼怕黑暗!”但恐懼的雪鬃卻人立起來,前蹄在空中揮舞;接著,它慘嚎一聲倒了下來,胸腹間中了一枚黑箭,驃騎王被壓在它的身體下。

恐怖的黑影如雲朵般地從天空降下,天哪!那是一只長著翅膀的妖獸:它看起來像是一只體型驚人的怪鳥,赤裸裸的身上沒有任何羽毛,雙翅是像蝙蝠一樣的巨大肉翅,指尖還有利角。這或許是遠古世界中誕生的妖物,它在被遺忘的山脈中茍延殘喘,於冰冷的月光下誕生了這個純粹邪惡的物種。黑暗魔君接納了它,用腐敗的肉類餵養它,直到它的體型超越了所有飛行的生物為止,然後,魔王再把這些妖獸賞賜給忠實的仆人。它以極快的速度朝地面俯沖,接著,它收攏翅膀,穩穩地降落下來,站在雪鬃上發出沙啞的鳴叫聲,彎著光禿無毛的長頸環顧四周。

在它身上坐著一個黑暗、龐大,且殺氣騰騰的身影。他戴著鋼鐵的皇冠,但應該是腦袋的地方卻空蕩蕩的,只在雙眼的位置冒出詭異的光芒──他是卷土重來的戒靈之王。在黑暗消褪的時候,他將座騎召來,這次重新從空中展開攻擊。他的身影帶來了絕望與恐懼,也摧毀了剛鐸勝利的希望,他手中拿著一柄巨大的釘頭錘。

希優頓並沒有被眾人所遺忘,雖然王室的禁衛軍死傷枕藉,或是因為馬匹失控而被帶到遠處,但在這一團混亂中,依然有一人站立著不動──那是年輕的德海姆,他的忠誠超越了恐懼,他的眼中盈滿了淚水,因他敬愛驃騎王如父。梅裏和他一起乘著溫佛拉沖進敵陣,但駿馬卻因恐懼而拋下兩人,在平原上狂奔。梅裏像是野獸般趴在地上,極端的恐懼讓他無視眼前的情景,覺得一陣惡心。

“你是驃騎王的臣民!驃騎王的臣民!”他在內心大喊著:“你必須要留在他身邊,你自己說將會視他如父。”但他的腦中依舊一片混亂,身體止不住發抖,他不敢睜開眼或是擡起頭。

在這無邊無際的黑暗中,他似乎聽見了德海姆說話的聲音。在這情況下,那聲音相當奇怪,讓他聯想到曾經見過的另一個人。

“離開,怨靈,腐屍之王!讓死者安息!”

一個冰冷的聲音回答:“不要阻擋戒靈對他的獵物動手!否則他將不會只殺死你而已,他會把你帶往詛咒之地,讓你的血肉全被吞食,靈魂在魔眼之前永恒受苦。”

鏘的一聲,德海姆拔出了寶劍。“隨你怎麽做,但我將盡力阻止你!”

“阻止我?愚蠢,天下的英雄好漢都無法阻止我!”

在這生死交關的一瞬間,梅裏聽見了最奇怪的聲音。德海姆似乎笑了,那是如同鋼鐵敲擊一般清脆的笑聲。“我不是什麽英雄好漢!你眼前的是名女子──我是伊歐玟,伊歐蒙德之女。你的對象是我王和我父,如果你並非永生不死,那就滾開吧!不管你是活人還是邪惡的幽靈,如果你敢碰他一根汗毛,我都會將你千刀萬剮,永世不得超生!”

妖獸對她嘶吼,但戒靈卻遲疑了,沈默地沒有做出任何回應。梅裏對於這現況的驚訝蓋過了恐懼,他張開眼,發現自己又看得見了。妖獸就在距離他只有幾步的地方,戒靈之王的身影像是純粹絕望的集合體一般騎在它之上。在它左邊不遠的地方則是自稱為德海姆的伊歐玟。她除下了隱藏身分用的頭盔,金色的秀發隨風飛揚,她灰色的雙眸毫不退讓地看著前方,臉頰上掛著之前的淚水。她手中握著寶劍,另一只手則是舉起盾牌,遮擋敵人可能的攻擊。

她是伊歐玟,也是德海姆!梅裏的心中閃過那張在登哈洛時的臉孔,看得出充滿了生亦何歡、死又何懼的決心。他突然間覺得非常感動和驚訝,他種族特有的勇氣也被喚醒了,他握緊雙拳,不能讓這麽美麗、這麽堅定的人死掉!至少,她不能在這種狀況下孤身一人死去。

敵人的面孔並不是朝向他,但他依然不敢作出任何誇張的動作。他慢慢地、慢慢地爬向另一邊,黑影將軍則因眼前的女子而感到疑惑、擔憂,只把他當作泥濘中的小蟲一樣不屑一顧。

突然間,妖獸拍打著醜惡的翅膀,吹起了陣陣腥臭的氣流;它再度躍上空中,俯沖下來,尖叫著對準伊歐玟又啄又抓。

她依然毫無所懼,身為驃騎之女、王室成員,她雖美麗,卻也同樣的致命。她在電光石火間一劍揮出,準確地砍中敵人。她將妖獸伸長的脖子徹底砍斷,讓它醜陋的腦袋滾落到地面。當它發出轟然巨響落到地面時,她敏捷地往後一跳,冷靜地看著那醜惡的生物重重砸落地面,它一死,那陰影就跟著消退了。伊歐玟周身籠罩在光明中,日出的金光照著她閃閃發亮的金發。

黑騎士從這一團模糊的血肉中走出來,高大的身軀散發出驚人殺氣。戒靈的怒吼像是毒液一般,讓所有旁觀者都掩耳走避、頭昏眼花;在同一瞬間,他毫不留情地對準伊歐玟揮出巨大的釘頭錘。她的盾牌在此重擊下立刻布滿裂痕,持盾的手臂也因此骨折,更因為收不住勢子而踉蹌跪倒。黑騎士步步逼近,雙眼冒著冰寒的光芒,準備再給她致命的一擊。

但是,他突然發出痛苦的號叫,腳步不穩地仆倒向前,釘頭錘偏離了目標,敲在地面上。梅裏的寶劍從他身後刺來,穿透了黑色的鬥篷,插進黑甲間的縫隙,割斷了他膝蓋的肌腱。

“伊歐玟!伊歐玟!”梅裏大喊著。接著,她勉強支起身體,使盡最後一絲力氣,將寶劍刺進皇冠和鬥篷之間的位置。寶劍炸成碎片,皇冠匡當一聲滾落地面。伊歐玟摔倒在敵人的屍體上……驚人的是,那鬥篷和盔甲內竟然是空蕩蕩的!它們殘破地散落四處,淒厲的慘號聲直向天空,那薄弱的聲音在微風吹拂下消散在空氣中,自此消失在這個紀元。

哈比人梅裏雅達克站在屍堆中不停眨眼睛,就像不習慣光明的貓頭鷹一樣。他的視線完全被淚水給掩蓋了,透過這層薄霧,他看著美麗的伊歐玟動也不動地躺在地上,還有那個在生命中最光輝燦爛的一刻猝死的驃騎王。雪鬃在之前的痛苦掙紮中已經滾了開來,但它卻成了殺死主人的兇手。

梅裏彎下身,準備親吻他的手。但希優頓竟然張開眼睛,十分費力地開口說道:“再會了,哈比特拉先生!”他說:“我的身體已經不行了,我要和祖先重聚了。即使在偉大的列祖列宗身邊,我也不會有絲毫的羞愧。我砍倒了黑蛇,黑暗的早晨卻帶來歡欣的一天,還會有燦爛的日落!”

梅裏不停地啜泣,說不出話來。“王上,請原諒我,”他最後終於說:“我違背了您的命令,而且我除了站在您面前哭泣之外,什麽都不能做。”

年邁的國王笑了:“不要傷心!我早就原諒你了,勇氣是不會被忽視的。願你日後能過得幸福,當你快樂地抽著煙鬥的時候,別忘了我!看來,我們是不可能坐在皇宮裏面,聽你解釋那些藥草的來源了。”他閉上眼,梅裏深深一鞠躬。接著,他又開口說:“伊歐墨呢?我的世界已經開始變暗了,我希望在死前可以見他一面,他必須繼承我的王位。我還有話要跟伊歐玟說,她不讓我離開她,現在我也不能見她最後一面了,可惜哪!她對我來說比親生女兒還要親……”

“王上,王上,”梅裏斷斷續續地說:“她就──”可是,就在那一刻,巨大的聲響將他們包圍,整個戰場的號角似乎都響了。梅裏看著四周,根本忘記自己身在戰場這回事,自從希優頓王倒下後,仿佛已經過了好幾個小時。事實上,這只不過是短短的十幾分鐘而已。這時,他才意識到他們可能會被卷入新的戰鬥中。

敵人的增援從大河趕了過來,魔窟的部隊從城墻下沖過來,哈拉德林的步兵則是和騎兵一起向戰場上集結,在他們的隊伍之後還有猛巨大的身影。伊歐墨將所有的驃騎再度集結沖鋒,剛鐸所有的戰士全都一湧而出,多爾安羅斯的天鵝騎士一馬當先,毫不留情地格殺正門前的敵軍。

這時梅裏的腦海中只有一個念頭:“甘道夫呢?他不在嗎?他能不能夠救走驃騎王和伊歐玟?”就在這個時候,伊歐墨已經趕了過來,王室的禁衛軍也重新壓制住慌亂的座騎,跟著往此地集合。他們驚訝地看著妖獸的屍體,連馬匹都不願意靠近它。伊歐墨從馬背上跳下來,悲憤莫名地站在驃騎王的身邊。

一名驃騎從戰死的掌旗官古斯拉夫手中拿下王旗,將它朝天高舉。希優頓慢慢地睜開眼睛,示意將旗幟交給伊歐墨。

“萬歲,驃騎王!”希優頓說:“迎向你的勝利!替我向伊歐玟道別!”直到他死前,都還不知道伊歐玟就在他身邊。四周的將士們號啕大哭:“希優頓王!希優頓王!”

伊歐墨開口道:

不需過度傷悲!王者已逝,

這是命中註定。等他墓丘立起,

女人才會為他哭泣。吾等必須再度投入戰場!

但他自己也是滿臉淚痕。“禁衛軍留下來,”他說:“讓他光榮地離開戰場,不要被人所踐踏!對,還有此地所有奮戰而死的驃騎王子民。”他檢視著戰死將士的屍體,回憶著他們的名字,然後,他走到妹妹伊歐玟的身邊,認出了她的臉孔。滿臉淚痕的他呆立當場,再度受到沈重的打擊。他的臉色煞白,滿腔怒火,什麽話也說不出來,然後,他狂亂地大吼:“伊歐玟,伊歐玟!你怎麽會在這裏?這是怎麽一回事?死亡,死亡,到處都是死亡!死亡奪走了我的一切!”

不等城內的友軍到來,他就來到部隊前方,吹著號角,大喊著全軍突擊的號令。他悲痛的聲音在戰場上回響著:“與其一死,不如一戰!讓我們奔向世界末日!”

驃騎們發動了攻擊,但洛汗國的子民們不再歌唱,他們異口同聲地呼喊著:“不如一戰!”像是黑暗的洪水越過驃騎王戰死之處,沖向南方。

※ ※ ※

哈比人梅裏雅達克依舊楞楞地站在那邊眨眼睛,沒有人理他,甚至根本沒人發現他。他擦去眼淚,彎下身撿起伊歐玟送給他的綠色盾牌,將它扛在背上。然後,他開始尋找刺中敵人的寶劍。當他一劍刺出之後,連持劍的那只手都跟著麻痹了,現在他只能使用左手來工作。他的武器就在前面,但劍刃的部分卻像是被插進爐火中的枯枝一樣不停地冒煙,金屬的部分就在他面前緩緩消融,化成一縷青煙。

古墓崗的寶劍、西方皇族的寶物就這麽毀了。這柄寶劍歷史悠久,是在登丹人全盛時期,他們的敵人還是那安格馬巫王時一錘一錘鑄造出來的。不過,如果他知道,即使是當年最厲害的戰士,也沒有辦法像他一樣給予敵人這麽沈重的一擊,或許他會覺得很欣慰吧!

人們擡起驃騎王,將鬥篷綁在長槍柄上充作擔架,準備把他擡回去。其他人輕輕地擡起伊歐玟,跟著驃騎王的屍體前進,但是,在這個時刻,他們無法把所有驃騎王子民的屍體都運走。禁衛軍的七名騎士在此陣亡,隊長迪歐溫也赫然在其中。眾人先將這些屍體搬離敵人和那妖獸的身邊,並且在四周插上長槍。稍後,等一切都結束時,人們回到此地,一把火將妖獸的屍體燒掉。至於雪鬃,他們替它挖了個墓穴,在上面安置一塊墓碑,上面以剛鐸和驃騎的語言刻著:忠實的仆人,卻是主人的末日,輕蹄的子嗣,來去如風的雪鬃。

雪鬃的墓窖上長滿了綠而長的青草,但焚燒妖獸屍體的地方則永遠是焦黑一片。

傷心的梅裏緩緩跟著運送屍體的人走回去,不再關切戰況。他又累又傷心,四肢像是受了風寒般不停顫抖。大海的方向吹來一陣暴雨,萬物仿佛都在為希優頓和伊歐玟哭泣,灰色的淚水也澆熄了城中熊熊的火焰。在這滂陀大雨中,剛鐸的先鋒沖了過來,多爾安羅斯王印拉希爾在他們面前勒住韁繩,停了下來。

“洛汗的人們,你們扛著什麽樣的重擔?”他問道。

“是希優頓王,”他們回答:“他過世了。伊歐墨王現在率軍作戰,他和那白色的旗幟又再度投入戰場。”

印拉希爾下了馬,熱淚盈眶地跪在擔架旁邊,向驃騎王的豐功偉業致敬。他站起身,看見伊歐玟,吃了一驚。“這是女子嗎?”他說:“為了援助我們,難道連洛汗的女子都來了嗎?”

“不!只有她而已,”他們回答:“她是王女伊歐玟,伊歐墨的妹妹。直到不久之前,我們才知道她也跟著一起到這裏來,也為此懊悔不已!”

印拉希爾註意到她美麗的容顏,禁不住彎下身欣賞她蒼白冰冷的面孔,同時碰了碰她的手。“洛汗的男子啊!”他大喊道:“難道你們之中都沒有大夫嗎?她的確受了重傷,但我想她還有可能活下來。”他將自己雪亮的肩甲靠近她的鼻前。天哪!上面竟然蒙上十分微薄的霧氣。

“你們必須要盡快找人來!”他立刻派麾下的一名騎士回城裏找幫手,他在向陣亡者深深一鞠躬之後,立刻上馬騎向戰場。

※ ※ ※

帕蘭諾平原上的戰鬥,從之前一面倒的奇襲成了一場血戰;各種刀刃撞擊的聲音震耳欲聾,其中夾雜著人們的呼喊和馬匹的嘶鳴聲。號角和喇叭不停發出刺耳的音樂,猛被驅趕上戰場時也發出低沈的吼聲。在主城南邊的城墻下,剛鐸的戰士正和固守該處不退的魔窟部隊陷入激戰,城中的騎兵則是趕往西方支援伊歐墨:高大的胡林、羅薩那奇爵士、綠丘的賀路恩,印拉希爾王和全部的天鵝騎士都在這支部隊中。

他們正好解救了洛汗國的驃騎,因為伊歐墨正陷入苦戰,憤怒讓他作出錯誤的抉擇。他狂暴的沖鋒徹底擊垮了敵人的前鋒,大批的驃騎殺氣騰騰地沖入敵陣中,讓這些南方騎士落馬、步兵則四散奔逃;只要猛一出現,馬兒就不願前進,開始人立後退,因此,這些猛根本沒有遭到任何攻擊,哈拉德林人利用它們當作重新集結的陣地。一開始驃騎們大約只是處在一比三的劣勢中,但稍後的狀況變得更惡劣,因為奧斯吉力亞斯的方向來了新的生力軍。這些部隊原先在該處整編的目的是等待將軍的命令,在城破之後大肆燒殺,洗劫米那斯提力斯。將軍雖然被殺,但魔窟的副將葛斯摩接管指揮的工作,將這些預備隊派上戰場。這些是拿著斧頭的東方人,侃德的維瑞亞人、紅衣紅甲的南方人,以及從遠哈拉德來的黑皮膚野人,他們長得像是食人妖和人類的混血一樣恐怖。有些人已經繞到驃騎的後方,有些則是往西布陣,準備阻止剛鐸的部隊和他們會合。

就在這天色漸亮、剛鐸信心動搖的時刻,城中傳來了另一聲呼喊。這才不過是上午的時光,一陣強風吹來,大雨轉向北方,太陽露出臉來。在這清朗的天空下,城墻上的了望員看見了新的恐怖景象,最後一絲希望也跟著煙消雲散。

從安都因大河位於哈龍德轉彎的地方,城中的人們可以一路看出去,視力好的人可以發現任何靠近的船只。一看之下,他們發出了絕望的呼喊:在波光粼粼的大河上,航來了一座黑色的艦隊,這些龐大的巨艦擁有數量驚人的船槳,黑色的帆桅迎風鼓動。

“這是昂巴的海盜!”人們大喊著:“昂巴的海盜船!你們看!昂巴的海盜來了!貝爾法拉斯已經被攻占了,伊瑟和蘭班寧一定都淪陷了。現在海盜準備對我們展開攻擊了!這真是末日的最後一個警訊啊!”

由於城內根本無人指揮,慌亂的人們四處逃竄,有些人拉響警鐘,有些人發出撤退的號令。“回到城內!”他們大喊著:“回到城內!在被包圍之前趕快回到城內!”但那讓黑色巨艦飛快航行的強風,將這警告聲全都吹散了。

驃騎們根本不需要這些警告,他們可以清清楚楚地看見那些黑帆。伊歐莫距離哈龍德不過一哩遠,他們前方是之前遭遇的敵人,後方則是港口,敵方剛出現的援軍將他和印拉希爾王的部隊隔了開來。他看著大河,心中的希望開始消退,原先受他祝福的強風現在被他視為詛咒的惡風。魔多的部隊反而士氣大振,紛紛展開更強大的攻勢。

伊歐墨終於冷靜下來,這才能仔細思考眼前的處境。他下令吹響號角,把所有的部隊集合到他的帥旗下。因為這時他暗自決定,準備將所有的兵力聚攏,在平原上築成盾墻,奮戰到最後一兵一卒,即使再也無人記得驃騎王的名號也不在乎。因此,他騎向一座綠色的小丘,將帥旗插上,白馬的徽記在風中飄揚。

從懷疑、黑暗中一路血戰至天亮,

我在青天下歌唱,揮舞寶劍。

我浴血奮戰,殺敵無數:

這是最後一戰,寧讓鮮血染紅大地!

他含笑念出這些詩句。再一次,他胸中的火焰又被點燃了。而且他毫發無傷,他還年輕力壯,他還是驃騎王:一群即將滅絕的人民的君王。他哈哈大笑地看向那些黑色巨艦,高舉寶劍,準備抵擋它們。

眼前的景象令他大吃一驚,絕望被狂喜所取代──他將寶劍往天上使勁一扔,長嘯著接住寶劍,所有人的目光都和他看住同一個方向。看哪!第一艘巨艦航向港口的同時展開了一面大旗,當她航向哈龍德的時候,強風吹開了大旗,旗上繡著聖白樹,這是剛鐸的象征,但它的旁邊還籠罩著七星,上方則是一頂高聳的皇冠。這是數百年來無人見過的伊蘭迪爾帝徽!上面的星辰在陽光下閃閃發光,因為它們是愛隆之女亞玟所繡上的寶石。皇冠在晨光中光輝耀目,因為它是由秘銀和黃金所繡成的。

出現在眾人眼前的,就是埃西鐸的繼承人亞拉岡,他通過亡者之道,乘著海風來到剛鐸!驃騎們歡欣鼓舞,城中驚慌的號角和鐘聲也轉為歡慶的交響樂。魔多的部隊則驚訝得不知如何是好,他們不明白為什麽自己的船只竟然會載著敵人;在明白了戰況已經扭轉、大勢已去之後,他們全都慌亂不已。

多爾安羅斯的騎士往東直奔,緊追在逃竄的敵人之後:維瑞亞人、痛恨陽光的半獸人和黑皮膚的野人全都望風逃竄。伊歐墨往南急馳,敵人看見他就丟盔棄甲、不敢戀戰,但這些敵人最後還是無處可逃。剛鐸的援軍從哈龍德的港口中湧出,像是狂風一般席卷向敵人,勒茍拉斯、拿著斧頭的金靂、擎著大旗的賀爾巴拉,以及戴著星鉆在前額的伊萊丹和伊羅何,還有那些以一當百的北方游俠登丹人都沖上戰場;在他們之後的是蘭班寧、拉密頓和南方封邑來的驍勇善戰的戰士。亞拉岡一馬當先,跑在隊伍最前頭;他拿著西方之炎──安都瑞爾聖劍,重鑄聖劍的光芒變得更加耀眼,他的前額則戴著伊蘭迪爾之星。

最後,伊歐墨和亞拉岡終於在戰場上重聚,他們將寶劍交擊,高興地看著對方。

“即使全魔多的部隊阻擋我們,我們還是又見面了!”亞拉岡說:“我在號角堡不就這麽說過了嗎?”

“你是這麽說過,”伊歐墨說:“但我當時還是很難相信,我也不知道你是有預知能力的男人。今天,正義的一方遇到了兩次意料之外的幫助,我看到你真是太高興了!”兩人熱情地互擁,拍著對方。“你來的正是時候!”伊歐墨說:“你來得絕對不算太早,老友,我們經歷了許多的犧牲和哀傷。”

“在我們有機會好好聊聊之前,讓我們替戰友們覆仇吧!”亞拉岡說完,兩人並肩再度回到戰場上。

他們眼前還有一場十分艱苦的戰鬥,因為南方人相當英勇善戰,在走投無路的時候更是出人意料的難纏;東方人則是身經百戰,更為強悍,而且絕不投降。因此,在谷倉的廢墟中、山丘上、屍體邊,他們不停地重整隊形,不斷發動反擊。

最後,太陽終於落到明都陸安山之後,把整個天空染成火紅,所有的山丘仿佛都沾上鮮血,河水泛紅,帕蘭諾的草原也顯得赤紅一片。此時,帕蘭諾的大戰才終於結束,除了逃走、戰死或淹死在河中的屍體外,拉馬斯城墻內沒有任何活著的敵人。只有極少數的人逃回魔窟或魔多,哈拉德林人的國度只流傳著一個傳說,那是關於剛鐸怒火的可怕。

※ ※ ※

亞拉岡、伊歐墨和印拉希爾朝著主城正門騎去,他們已經疲倦得無法感受歡欣或是悲傷的情緒。這三個人毫發無傷,這是他們極度的幸運、戰技和勇氣所結合的成果。的確,當他們憤怒的時候,沒有多少人膽敢阻擋他們的去路;不過,許多戰士卻受了重傷,或是戰死在帕蘭諾平原上。佛龍下馬孤身作戰時,被敵人用斧頭砍死;摩頌的敦林和迪魯芬兄弟領著弓箭手欲靠近射擊猛的眼睛,卻因此被猛踐踏而死;賀路恩再也不能回到家鄉皮那斯傑林,葛林伯也無法和家人團聚,游俠賀爾巴拉也不能回到北方的國度。在這場大戰中犧牲的人難以計算,沒有一首詩歌能夠完全描述今天的慘況。許多年後,洛汗的一名詩人才作出蒙登堡的墓丘之歌:吾人聽見山中號角回湯,南方國度的利劍閃耀。

快馬奔向巖城

如同清晨的強風,戰火點燃。

馬隊之長,希優頓戰死,

偉大的塞哲爾之子再也無法

回到北方的黃金宮殿和綠色草原。

哈丁和古斯拉夫,

登希爾和迪歐溫,勇猛的葛林伯,

賀爾巴拉和西魯布蘭,宏恩和法斯拉,

都戰死在遠方的國度;

他們埋骨於蒙登堡的墓丘,

身旁是他們的戰友、剛鐸的戰士。

賀路恩不會回到海旁的山丘,

年邁的佛龍也不會回到開滿花的山谷,

阿那奇也無法凱旋回鄉,

高大的弓箭手,

迪魯芬和敦林也無法回到黑暗的河水邊,

山下的摩頌谷再也不是他們的居所。

自天亮到日落,死亡如影隨形,

王者也必須低頭,

他們全都在大河旁的剛鐸沈睡。

此時灰暗如同淚水、閃耀著銀光,

當年卻鮮紅翻滾:

映射著血紅的夕陽和鮮血,

山中的烽火在日落時重新燃起,

拉馬斯安澈的露水也化為鮮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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